自從新書多到堆成一座…還是兩座小山,我已經沒有餘裕回頭二刷已完讀的書。前幾天看完《鯨鯢》後暫失閱讀的胃口,站在書櫃前撫摸我的愛書們(類似某些老人撫弄佛珠的動作,對我來說摸書也是一種下意識行為,頗有安神定志之效),摸到了同作者寫的《流》,昇起了一股想重溫的衝動,我也因此隨著故事又愛了李子清一回。
KURUMA的作品很有台灣味,她筆下的台灣味並非是某些人刻版印象中的台灣價值,而是將自己的生長背景、經歷見識自然地揉合到作品中,毫無彆扭造作之色,加上文筆優美,我們常見的一景一物彷彿都被套上了一層濾鏡,美麗動人。
有別於《時雨》、《暗光》的主角職業比較有文青氣息,《流》的李子清為了賺錢養家,選擇做時薪較高的鐵工;從一個平凡高中生變成靠血汗賺錢的學徒,可以輕易想像當時的少年有多麼辛苦,而他的人生路途自此好似只有壞運相迎,日漸磨掉了他臉上的笑容和對於未來的期待,直到他遇到了莊晉晏。
「如果會冷,為什麼不進去裡面?」
「因為裡面比外面冷啊。」
他們始於一次以為不會再相見的萍水相逢,阿清滄桑的眸裡眼波流轉,似有暗流;而他身上帶著晉晏從小就聞習慣的鐵屑味,聞起來竟有海的感覺。
再次相見,他們都感到困惑,你進一步,我退一步,就像漁村邊的海浪。
「你想要什麼?」阿清問晉晏,「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?我什麼都沒有。」
晉晏只能一次次溫暖他,如果他冷,便將他擁入懷中,讓他不要露出好像已經放棄一切的表情。
讓他能覺得他值得。
阿清應該是我目前用情最深的小說角色吧,如果現在神給我一個願望,那麼我希望阿清的人生從此只有幸福相伴、平安康順、一生再無風雨(神:別得寸進尺!),所以我非常能體會晉晏想掏出所有來疼愛阿清的感受,感謝KURUMA為他創造了一個晉晏。
比較起來晉晏的人生是順遂的:阿清工作的鐵工廠就是他爸開的、父母暫且接受了他的出櫃宣言、和朋友合夥開餐廳也很順利,所以他一向過得隨心所至,喜歡上了看似不同世界的阿清就放膽追求。
原本晉晏的感情生活是比較隨性的,很久沒有放感情的穩定交往對象,與阿清初識也是偶然的一夜情,誰知他回家幫忙管帳竟會與對方重遇。我喜歡晉晏愛上阿清的過程,從隨性到認定的歷程很有說服力(畢竟阿清這麼有魅力,我羨慕他)。
晉晏向阿清認真告白的這句令人為之動容:「你知道嗎?雖然我的人生還算順遂,但我從小到大,一張發票都沒中獎過,真的是一張都沒有,後來我才知道,原來所有的好運,都是為了累積來讓我遇到你。」
另外阿清雖然認為自己的條件配不上晉晏,但在晉晏面前他並沒有因此顯得卑微弱小,也是我很喜歡他的部分。
作者用「海」作為阿清的代表意象,他的故鄉在靠海的小鄉村,從房間裡就能看到海,海洋吸納了他的喜怒哀樂、包容了他的一生,象徵著安定的所在;他也像海洋,看起來深沉又冰冷。我很喜歡KURUMA用來描述阿清的句子,想說找幾句來跟大家分享,結果哪句都割捨不了,只好瘋狂節錄如下:
阿清的眉眼那樣溫順,搭著清秀的五官,有種和他粗糙的工作扞格的精緻:他的眼神波瀾不驚,好像已經看破了很多東西,他降伏了人生的幾經波折,踏平了浪,碎掉的浪花卻澆熄了他對生的最後一點美好想像。
阿清的心裡像是有股暗流,在雲淡風輕的表面下暗潮洶湧,往最深處衝撞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,也把他載送到荒無人跡的海溝底下。坐在海底的日子讓他不知年歲,突然被提醒,才發現故人遠去,而日子只是一直來。
這樣有魅力的男人,他過去也遇過幾個,曾經被迷惑,被溫暖的膚觸勾引,偷偷奢望自己這一次終於也有了港灣。但是幾次觸礁,他仍然是一個海上的人。
阿清沒馬上回話,晉晏以為他睡著了,稍微挪動傾身想看看他,卻不期然撞進兩汪滿載鬱藍的海,被那其中的深幽困住,而一時說不出話。他突然後悔自己問出那句話,甚至寧願阿清此刻是睡著的,就可以在滿室的安寧和他的懷裡入睡,不必去想他早已被迫放棄的許多東西。他想轉移話題,阿清卻眨了眨眼,將眼裡的浪安撫回平靜的海。
午後的房間裡充滿隔著藍色窗簾映進的淡藍光線,身處其中彷佛置身海洋,從前阿清沉迷這樣的景象,也常有將被海流滅頂的錯覺。然而此刻,他感受著晉晏懷抱傳遞來的溫度,感覺可以在這片溫暖的海裡任意沉浮,不致被淹沒。
阿清看著窗外在黑夜中閃亮的各色招牌,談起過往的事,語氣有些懷念,甚至帶著笑意,晉晏忍不住側頭想看他現在的表情,他的眼睛帶晶亮的水光,瞇瞇地彎起,像兩尾彎身的魚。今天的阿清是活潑的海,他忍不住在心裡寫了一句破爛的詩。
《流》的親情線也讓人覺得喜愛,阿清和晉晏兩人和自己家人的感情都很好,長輩們的個性也十分親切寬容。 阿清當初就是為了養家出來做工,他和屘叔仔、姑姑相守相惜,有這麼好的家人當然做得很甘願很值得,但一個個送走家人,漸漸開始覺得生活沒有動力...。
而晉晏的父母對他來說不只是老闆更是恩人,所以他剛開始發現晉晏是少爺時非常錯愕,睡了恩人的兒子讓他覺得很有罪惡感。他一直很怕跟晉晏的關係被他們發現,結果「煏空(piak-khang)」後晉晏的父母雙雙偏袒阿清,覺得自己家兒子誘拐了這個善良單純的好青年,晉晏還差點被揍XDDD 超可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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